一间休息室中。
李辞旧打量着丁稚,丁稚也正打量着李辞旧。
这个男生看上年纪和自己相当,给她的感觉却相当奇怪。
整个人穿着打扮很精致,气质却相当懒散,懒散中又透着莫名的执拗与坚持,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,那双刘海下面深邃的眼睛,澄澈的像一汪寒潭,深不见底。
丁稚认真看了一下,寒潭之下的情景渐渐清晰。
如炼狱一般,血浪滔天。
“啊。”
她吓了一跳,连退两三步,腰身抵在桌沿上。
“怎么了?”李辞旧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
她垂下目光,在桌面上忙了一会儿,端了一杯手磨咖啡给他,“你是怎么想到那个世界的?”
李辞旧接过,想了想,摇头回答道,“那个地方不是我想象出来的,我真的去过好几次,就像一个总是会梦到的梦中的场景,不知道怎么去的,也不知道怎么醒来。”
喝了一口咖啡,苦涩醇香在嘴里发酵,他抬起头,问了个同样的问题,“那你是怎么想到那个世界的?”
丁稚坐在沙发里,心不在焉的用小勺搅拌着咖啡,“我也不知道,灵感这东西总是很奇怪的。”
“想它的时候,它远在天边,不需要的时候,却如闹钟闹铃般吵扰。”李辞旧说道。
“就是这个感觉!”丁稚拍手笑道。
这时,李辞旧的手提包中发出一连串凄厉且尖锐的惨叫声。
今天这副打扮,把用了多年的斜挎包淘汰了,细心挑选了一个与装扮气质相匹配的,乳白色真皮手提包。
左手一只鸡不合时宜的在提包中叫嚷了起来。
在丁稚疑惑的目光中,他打开提包,拿出尖叫鸡给她看。
“它怎么自己会发出声音?”丁稚拿在手中细细查看,也没发现自动发声装置,整个尖叫鸡就是腹内有空腔的橡胶玩具。
刚想用手轻轻捏一捏的它的肚皮,李辞旧赶紧阻止了,“别用左手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李辞旧不愿意撒谎,只是说,“它有些特别。”
“它是灵世界的东西?”丁稚问。
“你知道灵世界?”
“嗯,而且我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声音顿止,眉宇间愁云轻笼。
“没事,不妨说出来,我也算是去过好几次那边的人,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呢。”
丁稚便将母亲希望再见她一次,但她不是觉醒者,需要投影在别的觉醒者身上进入灵世界的事情说了。
“其实,也不一定会伤害到那个人,但是……”李辞旧说。
丁稚眼睛闪亮起来。
“进入灵世界,本质上是一个灵肉分离的过程,普通人很难承受这个过程带来的精神压迫,境界低微的觉醒者在灵世界中待的时间很短,也是这个道理。”李辞旧解释道,
“所以,将意识投影到他人身上是个好办法,但是,伴随着风险,就好比影视剧中的夺舍,普通人的意识在觉醒者面前毫无抵抗能力,唯一安全的做法是彻底摧毁那人意识的活性,让其成为一具活死人。”
眼中的光亮又熄灭了。
考虑到丁稚的安全问题,丁家一定会消弭所以的潜在风险。
一进休息室的时候,李辞旧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目光凝在自己后背上,那是丁稚身边保护安全的第七层强者的注意力。
最初的计划是,接近丁稚,靠路西法争取时间试着将其带入诺基亚手机连通的神秘空间,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,来获得丁稚的好感。
至于丁稚怎么进入灵世界,丁家自然会想办法,于他无关。
可是眼前那双晶莹眼眸中的淡淡忧愁,他改变了主意,“或许我还有别的办法。”
这时,地板晃动起来,桌上的水杯如蝉翼般振动不停。
“地震了?快走!”丁稚喊道。
李辞旧摇头,“别出去,外面危险。”
他集中精神,灵觉释放出去,4号美术馆内的一切动向尽收眼底。
大门口一团迷蒙空气团中,两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对峙着。
其中一个声音冷冷道,“罪与罚,阿斯塔罗特?”
另一个声音回答道,“知道老子的大名还不让开!”
“哼,神分境小儿,放肆!”
两人在雾团中过了几招,阿斯塔罗特身上战意高涨,烈焰般的气息冲破雾团的束缚,像是渗出地面的滚烫岩浆,朝那人袭去。
那人大惊,喝道,“你胆敢公然违反灵觉公约!”
“那又怎样?”
“有种上天上打去。”
“我偏不。”
一人肆无忌惮的全力运转灵觉,另一人则束手束脚,极力掩饰激战,试图不引起路人的注意。
这一来一去,两人暂时打成了个平手。
凝在李辞旧身上的注意力减弱了许多。
他快速拿出诺基亚手机,打开贪吃蛇,玩了那么多年的游戏,前面的路径都记得滚瓜烂熟了,那复杂的路线如同一个巨大迷宫,每次转向时的抉择决定了最后的分数,只有一条路,能通关游戏并且获得分数44102。
在最后一步操作完成之前,李辞旧伸出手,“你愿意试一试吗?”
丁稚犹豫了下,伸出了手。
极为矜持的指尖相触,李辞旧轻轻一拉,将那有些冰凉的青葱玉指紧紧握在手心,牵着丁稚走向休息室的门,另一只握住门把手,转动,拉开。
门外是一片苍茫草原,视线的尽头是一片黝黑密林,破旧木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密林前方。
“这是?”
“通往灵世界的秘密路径。”
两人踩在松软的泥土上,慢慢向前走,到了这里,李辞旧也不再着急,这个空间缓慢的时间流速,为他提供了充足的时间。
“啊,那是……”丁稚捂着嘴,指着黑木林,“你看他们像不像皮埃特·蒙德里安的灰色的树。”
“是啊,真的好像。”
“明明形如枯炭,却显得那般生机勃勃。”
“这么说来,又不太像了,蒙德里安的画没有这份生机。”
“嗯,是的。”
走得近了,李辞旧爬上一颗黑木,这时他已经不需要割破手指用鲜血取黑木枝了,灵觉运转之下,将一根黑木枝折下,然后掰成指甲盖大小一粒粒的,递了给一粒给丁稚。
“吃了它。”
丁稚有些犹豫,李辞旧投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,最终她照做了。
“有什么感觉没有?”
“很神奇,入口即化,准确来说其实不是化掉的,是口腔压根没感觉它的存在。”
“我是问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没?”
丁稚摇头。
果然,不是觉醒者,很难察觉到灵觉的存在。
李辞旧领着丁稚穿过密林,在眼前巨大光幕前驻足,“这就是灵世界的入口,你害怕吗?”
“有一点。”
“别怕。”
他说着,伸出手牵她,她没有拒绝。